搜寻二战期间坠毁在云南高黎贡山美制C-53型飞机纪实——走向C-53


      吃饱肚子的人难得有情绪不好的。当晚大家在饱餐一顿之后,在木棚边搭起了帐篷,点着了篝火。汉克斯被安顿到小木棚里唯一的宽木架──案板上睡了。老韩则象武林高手般地蜷在一块又窄又短的破木板上,居然睡了一夜竟没有掉下来!我和严江征在另一块木板上轮换着睡觉,因这木板只能容下一个人躺一个人坐。一小堆篝火幸福地烘烤着我们潮湿的身体。民工老杨和楚老大、楚老二兄弟等也各自找到一处干燥的地方,同我们一起围着这堆点在木棚里,不会被雨浇灭的篝火睡了……

      清晨,持续了两天的大雨终于变成淅淅沥沥的小雨,厚重的云雾弥漫在山谷中的小木棚周围。汉克斯又在做他那套奇怪的早操了。民工们开始忙着做早饭。一缕炊烟升上空中,象是古代烽燧举起的狼烟在提醒着人们,今天将发生一件很了不起的大事情!

      上午8:30,除留下两名肢体伤势较重的民工看守营地装备外,全队轻装出发,在王中立的带领下,再一次向高黎贡山主山脊进发。这一天队伍的行进速度十分缓慢,连续多日的雨中行进,加上高海拔的缺氧、寒冷和断粮后的饥饿使大家的体能已消耗怠尽,眼下的开进完全是在作最后的一拼。此时支撑大家的与其说是不久前的两顿饱饭,倒不如说是盼望找到C-53的精神力量。看看这支疲惫不堪、但又顽强行进的队伍中,几乎是人人带伤。队长严江征的手、脸、腿已伤痕累累;老韩则是小心翼翼地护着自己那颗跳得不均的心脏,不时停下来喘着粗气;汉克斯已经完全是在何杰医生和武警小陈的挟持下勉强向山上爬;青年报的叶研身患疾病,强撑着不肯落在人后;我最痛苦的是一双脚已疼得发木,每迈一步都象针扎一般。由于有了那位僳僳族青年带路,队伍第一次没有派出先遣组,也第一次没有沿途系上黄色标志带,严江征也第一次没有走在队伍的最前面……

      当我们开始越过海拔3400米的主山脊时,严江征及时调整了行进序列,我的摄像组被排在了最前面,以便拍摄抵达C-53坠机现场的情景。在穿过一片高大杜鹃树林后,向导停了下来,他用极平静的口气说:“到了……”雨雾中,隔着一条小河,我终于看到了被架空在两棵树干上的机翼!

      汉克斯在严江征和小陈的搀扶下,跌跌撞撞的淌过小河,爬上了左侧C-53坠机的山坡……此刻,坠机现场一片寂静,人们默默地注视着这架看起来十分巨大的飞机残骸,注视着经历了五十三年之后终于在地面上见到这架飞机的汉克斯。汉克斯踩着哗哗作响的残骸碎片走到C-53右机翼旁,用十分习惯的,只有飞行员才特有的动作抬起左手腕,看了一下手表,记下了这个时刻。随后,他环视着这架在丛林中躺了半个多世纪的飞机,轻声地嘟哝:怎么是这样?突然,汉克斯老头俯身向前,深深地亲吻着机翼……他是在与机长福克斯相会?还是在与他告别?……

      像是又回到了当年驾驶飞机翱翔的日子,汉克斯以熟练的动作钻进了已经与机身分离的驾驶舱,他仔细的查看各种仪表和设备,并内行的扳动着各种开关和手柄,嘴里念叨着那些飞行术语。老头儿不时的用又黑又脏的手翻腾着机舱里的碎片,看样子他是想发现点儿什么飞行员的遗物。据出发前了解到的情况,这架飞机曾经被最初发现它的缅甸猎人洗劫过。所有被认为有用的东西都被那些缅甸人偷走了!

      韩文斌馆长是一位航空机务专家,他用非常专业和内行的眼光分析了这架飞机坠毁的原因和坠毁时的情况。汉克斯对老韩的分析十分赞同,并就有关技术问题与老韩进行了一番专业讨论。

      在一片蒙蒙细雨中,“97驼峰探险考察队”全体队员在C-53飞机残骸前举行了庄严肃穆的祭奠仪式。汉克斯老头儿向C-53献上了一束就地采集的杜鹃花,并对着残骸说“这是一处非常美丽的地方。”然后,他把全队最后一听保存下来的可口可乐打开(这种饮料是二战时美军大量配发的)浇在C-53的右侧发动机上,嘴里不住的说着:“喝吧,福克斯……”老韩和严江征按照中国传统的方式,向C-53敬上了白酒和香烟。最后全队向C-53号飞机机长福克斯、副驾驶谭宣、通讯员王国梁默哀,并对空鸣枪致敬。

      在C-53坠机现场,汉克斯一反平日的散漫和幽默,非常认真的发表了一通自己的感想:“在最困难的时候,我几乎认定自己参加了一次错误的旅行。然而这正象过去我曾多次遇到过的那样,只要你坚持下去,你就不会后悔。尤其是当你回到家后再去回忆,你就会发现自己做了一件多么了不起的事情。我相信这次行动将声名远扬,因为没有人能够再重复它!”汉克斯搂着队长严江征的肩膀不断地说:“你是一名优秀的领队!”,“中美两国曾在战争中共同打击过日本人,并且战胜了他!这架飞机就是中美团结合作的见证,我希望在当今世界这两个伟大的国家能够再一次携起手来。”

      拍摄坠机现场的工作一直持续到黄昏。此前,大队已经撤下山。轻装的队伍再留在山中过夜是不可想象的。当我收拾好摄像设备准备离去时,我又一次环视了C-53那巨大的机身,正是它让我们付出了许多,但同时也得到了许多。正如汉克斯老头儿在昆明巫家坝机场向我们告别时所说的那样:我们的搜寻是从1944年开始的,结束于1997年……


   后记:本文作者于此次探险考察50天后,赴美国拍摄汉克斯老头儿,并前往C-53机长福克斯的家乡──得克萨斯州,达尔哈特镇拍摄,以完成这次世纪的寻找。

(注:C-53是美国生产的一种运输机,曾在二战时担负印度──中国的驼峰空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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